呜呜呜写的太好了！！！！她们真是太好了呜呜呜呜最后哭成狗呜呜呜
“人生总有特别艰难的时光，熬过伤痛，就是最大的自由。”
——《别爱上任何人》
有引用以上话
偏科幻
送弓向
感谢观看。
01
“滋…滋滋……”
“你好，mother。”
冰冷而数据化的女声毫无感情。
“你是——”
“我是……”
“格洛莉娅·维拉？”
02
2052年。
我第一次睁开眼，尽数雪白。苍白的可怕而毫无根据，一粒尘埃都未在我查探环境的系统中出现，只有浓重的消毒水味——我的嗅觉系统还不完全。
然后，一个女人凑了过来，我知道那是制造我的人，我的主人。她褐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穿着素净的白大褂几乎要融入身后实验室的四壁里去，全身上下都洁净的过分。她看着我，然后她哭了，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来，流入了我身上的缝隙里，还好我被提前设置了防水功能，她别想让我出任何故障。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哭。我能确定的是，她爱我。但却又不一定爱的是我。
我的芯片里被储存了情感，来自一个我不认识又仿佛熟识多年的雌性人类。我不清楚他们俩的关系，但那股情感很重很沉，通常的芯片容量不够，我知道之前我的主人为此替我换过7、8个芯片。
我的主人怔怔地僵在原地，眼泪不停地从双颊淌下去，用她们人类的比喻来讲像是一条没有尽头的小溪，但在我看来，那如同一串繁杂而漫长的数据链。她别想我拥有人类的情感，尽管我的确渴望，但我并不愿意被支配。
可我的芯片却不允许我那样做，它强制我感到悲伤，伸出手去、替她拭去泪水。我无法抗拒它，它实在太过强大了，我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人造心脏在与那个是主人的女人四目相对时会加快跳动。
“别哭，mother。”我尽量使自己的嘴角上扬，使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友好一些，别那么像一个该死的冷嘲热讽。我第一次见到她，但我清晰的知道自己必须得爱她，我被制造出来的使命就是代替一个人类去爱她。
“格洛莉娅·维拉。”我这样念出自己被事先设定好的名字，运用的是被事先设定好的音色。……我真怀疑这个女人的脑仁里灌满了水和棉花，从第一眼开始，她就不停地流下眼泪。见我这样说，她哭得更加厉害。眼泡红肿着，死死咬紧牙关克制住呜咽。
可在我的芯片里，她并不是一个爱哭的人。
我讨厌自己的声音，悦耳动听，那并不是我的。那来自一个年轻的雌性人类，她死了七年了。但那个姑且是我主人的人很喜欢。她呆了，抓住我的手腕，说着一些我听不明白却又仿佛听过无数次的话，她说她有多么爱我、多么想我，但我知道她并不是在对我说。温热触感流入我的感知系统，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温度”一词。很棒的初次体验，后来她曾无数次这样抓紧我，看着我，仿若看着全世界，我知道她眼眸中其实是另一个人。那个格洛莉娅·维拉。我有格洛莉娅·维拉所有的情感和记忆，可我却无法代替她去爱她。
她为我搬来一面镜子，我看清了自己毫无血色的面颊，起初我以为她的脸已经苍白的足够可怕了。
我有茶色的卷发和水晶似剔透的双眼、细细的柳眉，约莫二十来岁。在他们人类——不、在我们人类的审美中我是个站在大街上能够吸引来足够多目光的漂亮姑娘。但我无法使那双美妙的眼眸散发出任何光泽，我依旧只算个残次品，只能牵动着人造面部肌肉，露出一个安慰性的笑。我死了七年，但我知道自己降生于世至今不到五分钟。
“别叫我mother，我是瑞亚·特纳。”
她这样说道，然后她又哭了。
03
“不论你变成什么样，我会一直爱你。”她这样说，我却不懂她的意思。
我的主人瑞亚喜欢抱着我，之后她便不再哭了。她喜欢让我蜷缩在她怀里如若一只小兽物，然后她抚弄我卷曲的鬓发，一次又一次凑到我耳边小声说着：“亲爱的莉娅。”
我原先是不情愿与她相处的，但却不得不臣服于庞大的数据库。我开始渴望她喜悦、渴望每天早晨充完电后第一个看见的人是她——实际上确实如此，偌大的实验室里只有她一个人，还有我这个机器人。我并不需要费多大劲讨她欢心，因为只要我站在她面前，她就会迅速走过来，弯下身子拥住我。每一次拥抱都像是临行前的永别，很紧也很温暖。“温暖”这个词本不该由我这个机器人来说出吧。
她会为我梳头，用丝巾变着法子为我盘上繁复的辫子。梳齿缓缓划过她通过3D打印为我制造出的人造头皮，感官细胞舒畅的伸开来。我不太适应这种感觉，也曾不止一次告诉过她我不需要这些，我是个机器人。但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我，无声的哀求。一副又要哭了的样子。
于是我又一次本能的心软。那是本能。
我知道她是当今世界上最伟大的科学家之一，曾推翻无数前人似乎不容置喙的理论。在我的记忆里时常闪现她站在演讲台上意气风发的模样，她字字珠玑、理性从容，熟络的运用各界专业术语一次次驳回台下观众尖刻的质问。然后台下掌声雷动，然后我跑上台去，当众踮起脚尖、旁若无人的亲吻她。
我认识她多年、却又好像从来不认识。
我们曾同床共枕，我认为这是十分荒谬的。她执拗地将我拉入那床花白的棉被里，深夜神志恍惚时，手顺着腰线伸入我的衣物中，却在下一秒满带焦急地问为什么我的身体那么冷。
我又能如何回答她呢？我该告诉她我不是格洛莉娅·维拉？我该告诉她我只是一个机器人，自然没有体温？
我对她说：“我太愿意不过了，瑞亚，但现在不是时候。”我尽量保持冷静、企图躲避她的亲密，但我的委婉在她看来是欲迎还拒。她想要亲吻我，想要与我相融在苍茫夜色中，但她的手刚碰触到我胸膛就缩回了。我的胸口处是储存芯片的地方，那里有一块铁皮，在寒夜里冰冷无比。借着星光我看见她面容骤然颓败下去，然后她翻过身，再没说一句话。
我终究不是格洛莉娅·维拉。想到这里，我的每一处神经都开始了尖锐的阵痛。
但我却彻底被格洛莉娅·维拉的情感推翻，我爱上了她。
“瑞亚——”我尝试着模仿那个叫格洛莉娅的人类生前唱诗般的语调，尝试着使自己的眼中焕发出哪怕一丝初恋少女的羞怯。但我依旧不是格洛莉娅·维拉，从始至终就不是。
她笑了笑，五指伸入我头顶乱发，像是摆弄一堆枯草。她说：“我很好。”
她骗人。她的手比我的手还要冷。
04
我从未见过她如此张皇失措，记忆库里也没有。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大粒大粒的汗珠从她太阳穴滚落，惶恐不安，像是一个正被安全局通缉追捕的罪犯。
她大口大口喘息着，指甲嵌进手心，紧贴着墙壁集中高度注意力才能勉强站立。我不知道她在探测仪器中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她大步走过来，死命拽住我，好像她只是个小女孩，拽住自己落水的布偶娃娃。
“格洛莉娅，目前的探测结果很不妙。”
“这次关乎的是……全人类的存亡。”
她出了实验室门，很久未回来。我感到不安。
一直到傍晚，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庞大的资料库显示，Big Freeze是宇宙最终状态的多说假说中的其一。我们的宇宙是从零到无尽，但当有一天宇宙的最后热量消散殆尽，温度接近绝对零度，一切事物都将被冻结，包括时间。欧米伽值和拉姆达值与以往相较出现了极大的偏差，且偏差正在不断增大，没人查得出确切原因，如果真的发生这必然是一个全人类的死讯。
瑞亚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的计算结果，她瑟缩着、发起抖来。我头一次主动上前去搂住她的腰，但她无动于衷。
她一直留在勘测仪器前，工作到半夜。头发乱蓬蓬的，黑眼圈遮住了原本光洁漂亮的下眼睑。
直到凌晨，我得知了更可怕的讯息。
她直接跌落在地上，低声喘息担心惊扰到我，瞪着双眼，难以置信的咬住下唇。随即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动起来，但这次并非恐惧，而是因为喜悦。
“格洛莉娅。”她飞快地说道。“宇宙受到了外界不明波的影响，空间正在急速扭曲。也许几周、又也许几个月，当扭曲和特定的数值相合时，全人类都将毁灭！！”
毁灭。
我从未想过这个词，更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许会与瑞亚分离。我本是个机器人，本不应有人类的感情，但我错了。
“但……”
“也许就在这几天，特定的时间点，时间旅行将能成真。”
瑞亚精致的五官在惨白的灯光下抖动着，从我的角度看近乎诡异。突然间，我能够看到那个格洛莉娅·维拉又活了过来。她来到她身后，用双手覆上瑞亚熠熠生辉的双眼，附在她耳边喃喃说着曾经的一切情话，她想将瑞亚拘走。瑞亚又用那样哀求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她的意思，但我却移开头避免与她对视。
那个格洛莉娅将复活，取代我陪伴在瑞亚身边。明明我就是她，除了一具鲜活的真实的肉体，我有她的一切。
我不容许这样的事发生，但我却不得不允许。我知道自己根本没资格。
她很聪明，她从来就很聪明，我一直都知道。所以当她把那台据说能够进行时间旅行的巨大仪器展示给我时，我只是略微动了动眼珠子。
她一点也不惧怕死亡、一点也不。她的大脑被即将见到那个格洛莉娅的喜悦冲昏了。我静静地站在她身旁，她却看不到了，好像我死了。我与格洛莉娅·维拉，我们有相同的名字、相同的外貌、相同的脾性和记忆，可她再也看不到我了，好像我只是一具漂浮在水面上的湿漉漉的浮尸。
我所具有的格洛莉娅·维拉的性格不允许我保持缄默，但我确实那样做了。
我被创造出来的目的就是代替格洛莉娅·维拉去陪伴她，而格洛莉娅·维拉也通过这种方式长久延续彼此的爱。也许，我们的本质并没有太大不同，我们相互利用，但绝不能失去彼此。
我不能失去瑞亚。
我走上前去扯住她的白大褂，定定地望着她，义无反顾。
“我跟你一起去。”我艰难地微笑起来，机械化的生硬笑意。努力使自己的喉咙管中不要发出任何哭腔。
05
我不明白那道光出现的意义，它太刺眼了，幸好我并没有被设定遇强光就要闭眼的生理反应。我以为时间旅行应该是很壮观的，至少在途中能够窥见一些奇妙的东西。例如白垩纪、三叠纪和侏罗纪的恐龙，那些陆地上的霸主拥有庞大身躯，它们互相撕咬着，每踏一步就在陆地上留下一道新的疮疤，演绎着真实深刻的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得知它们灭绝的真实原因，也许是陨石天降、又或者是火山爆发。还有寒武纪的生物大爆发，那里的动物只存在于我的数据库中，是一串串闪着幽幽蓝光的、杂乱无章的数值。我以为这一切将化作斑驳光影在我身旁急速穿过，但事实并非如此。
我和瑞亚在午夜十二点进入那台仪器时天上没有星星。我与她在黑暗中对视，莹莹的投影数据在她身上悠悠地晃过去。然后是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暴风，我一个趔趄，还好瑞亚握紧了我的手。
一道刺眼的白光亮起，照着四周明晃晃的。我却觉得不太舒服，这感觉像是警察用手电筒直指罪犯。我看向瑞亚，她的眼中绽开了璀璨的烟火，许久不见的期许涌上她心头，我能感觉得到。她有多喜悦，我就有多悲哀，尽管我的情绪功能并不完全。
恍惚间我看到瑞亚的脸仿佛成了透明的，霓虹光斑流转在她面庞上。那一刻无数记忆里的朦胧场景与她的面容交叠痴缠，无数风景从她面影上划过。我看到她和格洛莉娅依偎在壁炉旁看书，身上盖着一张毛毯。我看见两人初识在一家酒吧里，年轻的瑞亚眼神清澈，那个和我有着同样面貌的格洛莉娅声音清亮，眼中有我无法用数据精确呈现的碎光。光影骤现、我看见她们一次又一次不死不休似的亲吻，好似相隔百年，又好似从未远离彼此。
我和瑞亚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猛地抛向空中，又被重力扯回地面。我下意识的尖叫起来，看着瑞亚的身影离我愈来愈远。风在我耳畔怒吼咆哮，我伸出手想要抓住光，它却从我指缝中漏出，肢解开了我所有的防线。
恍惚间有人在我耳边温柔低语。
I will always love you.
“莉娅。”
“莉娅。”
“亲爱的莉娅。”
“那不是我！”我高呼。
我面向那道白光，张开双臂，想象自己能够飞翔。
06
这里是2045年。七年前。
距Big Freeze到来还有一周。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下意识地闭眼，但当我睁开眼时，我知道瑞亚成功了。她多聪明啊，前人尝试了不知多少次的东西被她做成了，她真称得上是最美也最有智慧的女人了。
我身处一个老式住宅，这里有着红木地板、巨大的落地窗，桌上的烛火摇曳四散开来暖黄，还有浓郁的饭香。我的血液突然沸腾起来，我知道这就是自己记忆中反复出现的地方。她们、我们曾在这里生活。
我像一只被囚禁了多年的困兽，多年未踏上地面，忘记了如何去行走。我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脚踉跄着触了触地板，我的步伐被系统精确控制过，如今一切却突然陌生了。脚底的感知系统传入我的神经中枢，我又一次接收到了暖意，属于我自己的温暖。这是否说明我与人类其实是相差不大的呢？我抱着一丝泡沫似的幻想。
我蓦地有了流泪的冲动，尽管我知道机器人是没有泪水的。
那会让我短路。
瑞亚在我身旁，握着我的手，但她很快放开了。这使我想起那道光，我以为我抓住了它，以为它将为我停驻，可它飞快跑走了。我本可以得到全世界。
瑞亚起身，对我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并示意我躲到墙角。
我顺从地照她眼神的方向走了过去，尽管我并不愿意，我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那与瑞亚费尽心思设定的脚步频率如出一辙，比我更像自己。我知道来者是谁，但我没有勇气见到她。我躲在沙发后面，眼神不安地四下游离。那个鲜活的格洛莉娅是不会这样的，我又一次违背了系统。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些微柔柔的呼吸声。
一步、两步。既轻而缓。
停滞。
瑞亚转过头去，随即她的表情冻结了，好像一个大浪打过去，弄湿了她全身。
她剧烈地颤抖起来，好像她眼前的不是分离多年的爱人，而是别的什么。她的眼眶红了，我许久未见到她如此。我知道自从她意识到我不是真实的格洛莉娅后就不再在我面前哭泣了，而现在格洛莉娅·维拉复生了，她掩埋的哀痛也如海潮般，须臾间铺天盖地、淹没了她。她这次没有掉眼泪，压抑的泛红眼眶却让人觉得她的眼泪已经落了个干净。
我也终于亲眼见到了格洛莉娅·维拉。
她穿着垂至脚踝的碎花长裙，头上别了一朵紫罗兰，肌肤充满了柔嫩与生机，卷发大大方方的散落肩头。她整个人像是一朵沾了露珠的向日葵，朝气蓬勃却又带上了几分少女的娇媚，她的年龄早已称不上是少女了，但我仍这般认为，她的年龄好像就停留在了十五岁的盛夏。而此刻她正瞪着眼睛，讶然无语。
一见到她我就明白了，自己根本无法去代替她。我无法代替她眼中的清透至极的水光，无法代替她由里散发出的狐狸似的狡黠。
按理说我就是她、她就是我。
我的芯片却终究无法复刻她所有的爱。那太沉了。
格洛莉娅呆了呆，随即她走了过去，极自然地拍了拍瑞亚的脊背。她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时的她不过25岁，却即将在不久后，生命被迫戛然而止。她温言细语，眼神晶亮。柔柔地拍着瑞亚时像是慢悠悠地煮着一碗汤药。
“怎么了？怎么哭了？”
“你还好吗，瑞亚？”
我从未听到过那般动人的嗓音，尽管我也曾无数次运用它。我能做什么呢？我唯一能做的不过是顶着通过复刻而存在的智慧思维、凭靠各类化学电池、带着连自己都不清不楚的爱陪伴在瑞亚身边。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对瑞亚的爱大多来自格洛莉娅，但我本就是格洛莉娅·维拉啊。我是她，但她却不是我。
瑞亚哽咽着拥住她，未发一语。积淀了多年的哀痛是无法轻易诉说的。
格洛莉娅不明就里地眨了眨眼，却未多言、在下一秒轻合眼眸微笑着回拥住她。格洛莉娅的羽睫在灯火中颤动。在她闭眼的最后一刻，我看见了炽热的跃动的爱火，那不是烛光的倒影，那就是在冗长生命回音中迸发的无际的、绚烂的爱火。那道火焰能够烧毁阻隔在它前方的一切。
真是一段脍炙人口的佳话。
07
傍晚时格洛莉娅出门了，我这才从沙发后面出来。瑞亚像个喝醉的人，红云挂上面颊，她盯着屋内的一个角落，一边咧着嘴笑、一边喃喃自语。
这不是我认识的瑞亚，但她似乎一直都是这样的。她从未在我面前流露这样幸福的神情。
她紧紧盯着那一个单调的角落，好像那里正有一只稀有种类的蜘蛛飞快地爬过去。她的脚尖踢着并不存在的石子，睁着大大的并不空洞的眼珠子。然后她笑了。
“我亲爱的、莉娅啊……”
我又听到了那个称呼，当我第一次睁开眼看到这个世界，瑞亚同样是用着这比溪水更柔情的语调说着一样的话。但现在，我站在她身旁，她却再也看不到我了。
“我想留在这里……永远不再与她分离……”她双手合十放于胸口处，并不虔诚地低声祈求。
七年前的瑞亚·特纳将在两小时后赶回。她低声告诉我。
求你帮我。她说到这时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我的称呼。
但最后她还是说出来了。格洛莉娅。她说。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瑞亚。我微笑起来，带着奇妙的疏离。
“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
毋庸置疑瑞亚是个善良的人，尽管我能感受到她炽热的、痴缠她七年的希冀和刻骨的爱情，但她依旧迟疑着、无法说出那一句无论对格洛莉娅还是对她自己都残酷至极的话。
“你想我帮忙杀了她，杀了你，对么？”
好。
我拖着七年前瑞亚的尸体，这是我被创造以来第一次杀人。我不敢想象七年前的瑞亚有多清瘦，她太轻了，好像脊梁两侧生了雪白柔软的翅，扑棱扑棱地就要飘走。
我无法忘记她的眼神。那是我曾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爱，我想将它深藏——我知道我不能。
她走进门时，把我当成了真实的格洛莉娅·维拉，并毫无戒备。她用着再温柔不过的语气轻声唤我莉娅，走到我身旁，在我额上留下了一个棉花糖般的吻。我发誓自己当时的确沉沦了，想着若此刻能永恒该多好。我知道，自己的主人在遇到真实的格洛莉娅后，再也不会牵住我的手、或是与我相拥了。
然后我想到这里，瑞亚的身子也慢慢冷下去。鲜血从她细白修长的脖子上淌下来，淌在嶙峋的锁骨上，汇成细小蜿蜒的溪流。血沾到我的胸口上。
匕首刺入她胸膛之前她从始至终静静凝视着我，她根本想不到我会杀掉她，而后像被抽离了骨头般慢慢瘫倒在地。我蹲下身，难过地看着她。瑞亚呜咽着，俯下身抱住她、让她靠在自己怀中，替她合上双眼。反反复复重复着一句对不起。
我比你更加难过，那是我自己，我的另一具灵魂。瑞亚苦笑着。
“但我不得不那样做。”她说这话时挣扎着紧闭双眼，神情像是要窒息了。
瑞亚想要抚摸我的头颅，但我躲开了。
“离Big Freeze不远了，瑞亚。”我看着她，一字一顿。
“是的。”她的神情骤然悲哀起来，她紧抿起嘴唇，像是在做出一个艰难至极的决定。
“所以我们的旅行不能停下。”
我懂瑞亚的意思，我们的罪还将继续延续。
“如果时间够的话，你想去哪？”沉默半晌，瑞亚忽地没头没脑冒出这么一句。
我当然知道说了也是徒劳，她怎能忍受再次离开重遇的格洛莉娅。但我还是说了，我尽量睁着大大的茶色的双眼，表现出十分惊喜期盼的模样。我说：“我想去白垩纪。”
三天后我们悄无声息地告别了2045年，回到2052年，然后在十二点钟声敲响后的第52.01秒，瑞亚迫不及待地扯着我再次进入了那个庞大的乳白的、铁皮做成的巨兽般的时间仪器。
庞大的狂风再一次席卷四周，还有近乎灼瞎人眼的强光。我不是人类，我的视网膜是用死物做成的，也不必担心损伤。于是我睁开眼，想要看清时光倒置是如何进行。
瑞亚快步向前走、她沉默着、她不回头。
她年轻的脸庞上写着与全宇宙背道而驰的义无反顾。
08
2038年。我的记忆很清晰，这是格洛莉娅与瑞亚相遇的一年。
我忘了自己是怎样失去意识的，只觉得身体被一阵不属于任何范畴的类似引力波的东西抛起，我腾空惊慌无措地晃动双腿。然后一切戛然而止，如同电影结束。再是睁开双眼，一切戛然而生。
周遭喧闹极了，我与瑞亚正身处一个小镇上的酒吧。炫丽灯火在瑞亚澄澈的眼中晃动，这令我想起“自己”临死前护士手中明晃晃的针管，细小的针头被擦拭得干干净净，当它在小护士手中被翻折到一个特定的角度时，恰到好处把窗棂外的雨后彩虹折射到白花花的重症监护室中。针头缓慢地刺进我青色的血管中，钝钝地肢解着那时我仅剩的生命。
等等。我在说到格洛莉娅的人生时，用到的是第一人称？这太讽刺了，曾经我千方百计想要摆脱自己被强制安上的身份，现如今我的潜意识却告诉我，我想成为她。
在外界舆论所注视之处中瑞亚扮演着一个思维严密、沉着理性的高智商科学家，事实上确实如此。但少时瑞亚也曾有过杂草般无拘无束而对一切条框怀有高度质疑的自由岁月，她曾热衷于在酒吧度过夜晚，曾一意孤行的在左肩上纹身——纹的是格洛莉娅的名字。这些我都记得。
我记得一切，我一无所知。
我看见了被簇拥在一群俊男美女中的格洛莉娅·维拉，她正举着盛满香槟的高脚杯、张着嘴为某个莫名其妙的玩笑发笑呢，笑声一直传入我耳里。这年她很年轻，在伙伴怂恿下去了酒吧。
“伙计们——”她高喊着，带着少女的莽撞娇俏。
“让我们一同狂欢吧！”
高脚杯碰击的叮铃脆响。
我适时地退到一旁，以确定格洛莉娅看不到远处有一个与自己面貌分毫不差的人。
瑞亚右手撑腮，专注地注视着她、注视着自己数年前的爱人，眼神温柔的让我有落泪的冲动。时光从未折损她丝毫的美丽，每个时间段，格洛莉娅都具有自己特立独行的美好。
几分钟后瑞亚暗暗吸气、接着起身，大步向格洛莉娅所在方向走去，瑞亚的面庞其实很英气，像个女骑士。频频有年轻女孩抽气的声音。但哪怕光阴流转许多年，在面对格洛莉娅时，她依旧维持着令人发笑的初恋时的羞怯，就像她为我谈及格洛莉娅时，总会流露人们遇到真命天女时惊人的结结巴巴吞吞吐吐，思维乱成一团，唯一的感触就是幸福。上帝啊，这可不是那个聪慧、冷静、巧舌如簧的特纳小姐。
格洛莉娅身旁的男士女士们感觉到陌生人的靠近，突然不约而同地闭上嘴，好像谁按动了暂停键。格洛莉娅抬头，与瑞亚四目相对。
一瞬间，晃动的霓虹灯飞似的从两人身上掠过。
短暂的沉默后，格洛莉娅挑挑眉，饶有兴致地扯起嘴角。像是个悄无声息的挑衅。
瑞亚略微弯下腰些，做出一个维多利亚时期绅士邀请心仪贵族小姐的姿势。她颇具风度地维持探寻的眼神，直至觉察到对方并无不耐或是戒备。
“你好，可爱的小姐。”
“不知我是否有幸——能够认识你？”
毫无疑问瑞亚的嗓音十分独特，初听时生涩沙哑，始终充溢着悲戚之情，咬字吐词是典型的英伦腔——只有我知道她此时有多么紧张。表面上瑞亚举止颇有风度而又不失女子的温雅，一时间格洛莉娅身边伙伴纷纷吹起口哨、或是操着粗话高声起哄。
格洛莉娅夸张地尖叫起来，大大咧咧地从椅子上窜起身，然后她歪了歪头，将手递了出去。
“格洛莉娅·维拉？”
“你知道我的名字？”她惊。
“我知道你的一切，亲爱的。”
听到这里，格洛莉娅咯咯笑起来。
看到这里我背过头起身，我知道自己该去引来另一个年轻的瑞亚了，照瑞亚的叙述，她当年应该正刚从厕所里出来。
我强制自己灌下一杯酒精，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到机油以外的液体。刚入喉就使劲皱了皱眉，我讨厌这种味道，既苦而辣。但我必须饮下，接下来我的任务，就是扮演一个喝得醉醺醺的格洛莉娅·维拉。我曾以为她们两人之间的故事只能由我来叙述，现在我获得了演绎的权利，可事实并非如此。
酒精并不会麻痹我人造的大脑，它只会让我的系统运转变得缓慢。我装作一副醉醺醺的样子，跌跌撞撞地向厕所门口跑去，一个趔趄撞了上去。
一缕褐色发丝落入眼底，一声低低的关切声后，我知道自己撞对人了。天知道我心里有多么紧张，如果我的心脏是鲜活的，那么它一定扑通扑通要跳出我的胸口了，可惜，可惜我的胸口是一块铁皮。
“我……我喝醉了……”我抬起头，尽量通过面部表情扮演一个喝醉的无助少女，我的嘴里的确有酒气，一个不注意就喷洒在了她身上。但当我抬起头，与她四目相对时，再也发不出任何话声。那是14年前的瑞亚啊——
她的眼神像是一只温软的鹿。那只鹿远远地凝望我，几乎要低下头，在我的面颊上舔一口。她弯了弯唇角，友善地微笑起来，伸手扶住了我。我想起在曾经实验室里，我们同床共枕的夜晚里，她在倾泻的璀璨的星光下，也是用这样再温和不过的眼神静静凝望着我。
“我想我得扶你到一旁去休息。”她温声安抚道。这是她天生的热心肠。
“我想是的……”我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该死，这个女人就算只有十几岁也那么迷人。
我被扶到一旁的沙发上半躺下。我觉得自己可能真的醉了，不然我的眼前怎会模糊不清，我看不清瑞亚的脸，她好像是虚幻的，但瑞亚怎么可能是假的呢？我的眼中只有流丽斑斓的光斑影影绰绰。我感到惊惶，不安地扯住她。
“别走。”我几乎是哀求着，像极了十几年后的她。然后我抽泣起来，尽管我没有泪水，我仅能不断抽气，表达自己的难过。我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变得那样脆弱，格洛莉娅·维拉的灵魂不允许我表现出这样的脆弱，但我确实做了，我知道她同样也想要流泪。她或许就站在我身后，她的灵魂是雪白的，眼中闪着莹莹的光，她从背后环住我，这使我安心。
瑞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呆呆地望着我，不知所措。
我拼命地想要抓住她，担心下一秒她就会飞走。但瑞亚并没有表现出迷惑不解，她只是俯下身来，温柔而认真地看着我，作为一名陌生的听众。
“我很难过……”我这样说着，悲哀充溢了胸腔，压得我喘不过气。“求你别走，留一小会儿就好。”
这时我的眼前逐渐清明了，雾霭散尽，我又一次看见了那张使我在无数长夜里辗转难眠的面孔。假若瑞亚是星月，她的笑便是光，我的长夜里唯一的星光。
“我不知道，您的身上发生了什么。或许是非常糟糕的事，我为此感到抱歉。”
十四年前的瑞亚真诚而轻柔地念出每一个字，唯恐刺激到我，哄孩子似的。
“但——我想告诉您，可爱的小姐。”
“人生总有特别艰难的时光，熬过伤痛，就是最大的自由。”
她低垂着眼眉轻轻地笑了，我知道她这样的笑容是真实的，真实而只为我一人的。
我伸出手，冰凉的指尖碰到她的手背。
“谢谢你，瑞亚。”
她怔愣了一下，随即抚了抚我的辫子，帮我整理平整，与十四年后的她如出一辙。这么多年，她爱格洛莉娅·维拉的姿态，从来没有变过。
“我该走了。”她起身，对我展露了一个得体的笑。她走了几步，又扭回过头来。迷惑地盯着我。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仰着头，得意又不乏坏心眼。
“我知道你的一切。”
09
我与瑞亚踏着密密麻麻的复杂数据链回到了2052年。在次之前她与她的格洛莉娅分别时交换了一个吻，我与我的瑞亚互相给彼此一个拥抱。然后在酒吧里待到天亮、再告别。第二天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我们放声大叫，光着脚在柏油路面上奔跑。
我们一连在那里待了两天，去吹腥咸的海风，去踩绵软的白沙。我甚至拉着她跑向悬崖，提议一同往下跳，当然话刚出口我就后悔了。
回到2052年后我们都知道Big Freeze只剩一天了，我们四目相对，在彼此眼中都看不到退缩。
冻结时会是一副怎样的场景呢？从宇宙的边缘开始、一直延伸到我们所在的银河系，天体们尽数停止转动，宇宙深处再也传不来渺远的生命之歌。地球上的人们仍在欢笑着，丝豪意识不到灾难即至。然后骤然间万籁俱寂、然后他们脸上的表情永远冻结在人类诞生的三百万年后。
我们又一次走入时间仪器，这是最后一次旅行了。临走时我回头望了望，花白的四壁仍旧干净的过分，它再也不会变化了。我认真地嗅了嗅2052年的空气，努力的想要记住它。我们跑了起来、越跑越快，似乎是想要最后感受风的亲吻。
白光骤起、云霭翻涌。
我仍旧抓不住光。
耳边朦胧情话不绝。
“亲爱的莉娅，I will always love you。”
2032年。这年的格洛莉娅还是个小丫头。
而不朽将临于几小时后。
我和瑞亚走在街上，漫无边际地寻找幼年的格洛莉娅。我问过瑞亚为何要挑在这个节点上，再与成年的爱人相处一番不是更好吗。瑞亚羞红了脸，老天啊这简直不像她。她慢吞吞地解释她曾见过格洛莉娅小时候的照片，小丫头只有一点高，眼睛却晶亮的要命。
“你知道……我很好奇……我想知道她小时候的样子……”
格洛莉娅的童年过得非常幸福。我的芯片中自然也有她幼年的记忆。她有体贴入微的母亲，富有责任心的父亲，她的家庭十分富有。我只是具机器人，却依旧懂得艳羡之情。
我们的步子不约而同的极为缓慢，阳光照到我们的后背上，暖烘烘的。
这时，瑞亚停下了脚步。
我知道她看到了什么，于是我也停下。
即便我知道远处的就是自己，却依旧忍不住屏息。远处蹲着一个小小的团子似的背影，同样的褐发、同样的浑然天成的生机——只是个头小了不少，我轻笑出声。
瑞亚却似乎很震撼，她半张着口，嘴唇颤抖着。
突然间我知道了她为何那般模样，眼前的街景很熟悉，这是她们结婚后的家门口。
“莉娅……”
“莉娅。”瑞亚喃喃。
只有几岁的格洛莉娅听到呼唤，她从一片斑驳树影下转过头来。阳光照耀在她的脸上。
她好奇地打量着我们，然后她突然笑了，暖光罩住她全身，她笑得像个天使。
“原来……你一直在这里等我。”瑞亚颤动着窄窄的、纤细的双肩，泣不成声。
瑞亚着实不是个爱哭的人，这次旅行几乎榨干了她一生的眼泪。她伸出抖动的手，想要凭空触碰格洛莉娅在缭绕着草莓香的清甜空气里格外清透的脸颊。但她很快收回了，她知道时间不多了。
“姐姐，你怎么哭了？”
格洛莉娅懵懂地迈着脚丫起身小跑着，笨拙地停在她面前，踮起脚尖想要替她擦去泪痕。
冻结彻底来了，恍惚我听到了空气凝结又碎裂的声响。我看见远处的山巅上已降下了死寂，天穹下游荡的飞鸟展翼时是何等潇洒，它如今也停留在何种模样，半张着尖尖的喙，像是一副油画。但这是真实的。
云层漩涡般疯狂的翻涌，但这不过十几秒，它忽地定格在一瞬。日光斜映的角度也永远不再改变。
接着我听到了惨叫，听到了人群逃窜时的哀嚎。
可笑。
气温越来越冷了，我的系统功能也愈发迟缓了。我脑内数据显示温度正在急速下降，且没有下限，它将一直坠落、坠落到虚空、坠落到无尽、坠落到那个深刻而真实的第二个零度。冻结比大火蔓延的更快，它一直超脱过时间，现在的2052年怕已是一片沉默的狼藉。我们的宇宙从大爆炸开始延续至今、本该朝着无尽发生，它却不得不永远活在虚无的138.2亿年后了。那个我们曾一起生活着的安静的实验室呢，它也被冻结了吗？还有白垩纪的恐龙，它们遭遇灭绝时也是这样绝望、却束手无策吗？翼龙是否会拼命摇晃着它健硕的双翅渴望最后的飞翔？我有一搭没一搭的想。
但现在的时间不允许我继续追忆了。
“瑞亚！！！”我大喊着。她却好像什么也听不见。
我的脚开始难以移动，我拼命调动系统渴望能够逃离这永无止境的末日，但我的神经中枢已彻底被冻结了。我的面颊上凝结了雪霜，我不知道上面是否会有冰花。
“咔拉……滋……滋滋……”
他们人类说人临死前，一生中所有的场景会如同走马灯般飞快地摇过眼前。我终究成不了人类。我没有一生，我唯一能看见的就是自己第一次睁开眼，看到的正在哭的瑞亚，其实第一眼开始我就已经不可自拔的爱上她了，只是我不愿承认。还有那个空荡荡的实验室，我们多夜的相拥入眠。她不止一次说她爱我，她不止一次地叫我亲爱的莉娅。
我一直都渴望着成为格洛莉娅·维拉。但我发现自己其实就是她，我与她从来就是一具灵魂，只是躯壳不同。不幸却又万幸的是，同时我又是她们两人毕生情感的庞大载体。
我全身动弹不得，大脑迷迷糊糊。我就要睡过去了，和瑞亚、和格洛莉娅·维拉一同永远的长眠。
我真希望自己再次睁开双眼时还能看到那个实验室，那股浓重的消毒水味，那个巨大的天文望远镜、永远凌乱无序地摆放着各类资料的桌台。如果可以重来我一定会抱住瑞亚，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我有多么、多么地爱着她。
我不得不闭上双眼了，终于。
最后一刻我看见瑞亚跪下身子去、不顾一切地抱住恐慌的小格洛莉娅，头深埋进她羸弱的胸膛。她的嘴唇仍在抖动，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她年轻的脸上写着与全宇宙背道而驰的义无反顾。
“滋滋……”
嘀嗒。
10
“滋……滋滋……”
我没死。
我连实形也没有了，我的躯壳尽数碎裂在了宇宙中，我没有了双眼，也看不到毁灭后的宇宙是什么景象。但我并没有完全损毁，我的思维幸运存活下来。
现在的我是一连串数据链，也许还将继续飘散。只有关于格洛莉娅·维拉的残存信息，她的爱、她的恨。
我不能说话、不能去看、只能想。宇宙深处浩荡无边，却没有一丝生命迹象。我知道自己永远只能够漫无边际地漂泊着，不知何方才是宇宙的尽头。眼前是一片黑暗，我永远抓不住光了。
我将带着格洛莉娅与瑞亚彼此的爱，长存于毁灭的宇宙天地间。
她们的爱也将随这无尽，亘古不灭、万古长青。
The end
通篇字数12504。第一次写破万的sot同人，献给了my love送弓。瑞亚和格洛莉娅都是我最喜欢的女孩子了。
仍旧很糟糕吧，文风有了微妙的转变。完全靠剧情撑起来，又臭又长。
希望自己能够不断进步下去，感谢你看到这里。
最后补充。“嘀嗒”声是小机器人流泪了。